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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aqwasdewq 于 30-8-2009 23:08 编辑
刚刚看了《太让人失望的新加坡》一帖,突然想在这里写些东西。
第一章 ,起飞
我和我母亲是在2003年11月19日来到了新加坡,那年我12岁。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我家当时在国内时的生活条件越来越不好,我父亲因为下岗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全家的开支都由我母亲一人承担。我母亲当时也就是一所政府医院里的一名普通护士,每月的薪水也就刚好能养活全家。那时为了要买新房子,我父母向朋友借了几万块钱,本来想在几年内还清,可谁知道父亲却突然下岗,就这样,我母亲心里就没底了。再加上我父亲不务正业,好赌博,生活就过得更难了。二是因为我当时在国内的学习状况。我当时在国内学校的成绩只是中等,根本无法与那些成绩优异的同学相比。再加上我那时贪玩,经常偷偷去网吧玩游戏,屡教不改。最后我母亲不得不去寻找其他的出路,争取脱离当时家里的困境,同时也在给我一次学习的机会,我母亲很清楚,如果继续在国内读书,我的未来几乎是无望的,甚至连大学都考不上。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母亲与一位当时在新加坡陪读的朋友联系到了,我母亲从她那里多少了解到了当时新加坡的教育情况和中国人在本地的生活情况。就这样,我母亲对来新加坡发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在经过几天的咨询和考虑,最终我母亲决定带我远离家乡,来新求学、发展。
因为债务关系,我们卖完房后只剩下了七万块人民币。母亲毅然辞去了自己坚守多年的“铁饭碗”,拉着我的手,来到了新加坡。到新加坡时,我们的身上只剩下了四万人民币,因为七万中的三万块已经付了中介费。下了飞机后,中介公司派车把我们送到了马琳百列附近的一套旧公寓的门口。母亲的朋友已经帮我们租好的房间,租金是$260新币。就这样,我与母亲来到了我们在新加坡的第一个租来的房间。
出门来迎接我们的是两个女孩子,一个是二房东的女儿,在德明政府中学读书,成绩优异。另一个是那里的房客,也是与妈妈来新加坡读书的。她们看起来很热情好客,看我们拿了很多东西,马上过来忙我们拿,带我们进了自己的房间。刚一走到房间的门口,我和母亲都呆住了。那个房间大概只有四平方米大,放了一张锈迹斑斑的上下铺的床,一个掉了漆的双门衣柜,一个床头柜,一张小小的书桌和一把椅子,其余的就什么都放不下了。母亲推了我一下,示意我进去,我走了进去,坐在床上看着母亲。她说:“别发呆了,赶快收拾收拾东西吧!”我连忙把行李打开,开始整理东西。等到整理完了,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我们各自到洗手间冲了一个凉水澡(没有热水器),就回到房间睡下了。就这样,在新加坡的第一天过去了。那晚,我整夜未眠,我想母亲也是一样的。
第二章,入学
第二天,中介打来电话,说叫我好好在家里准备准备,过几天就要去学校考入学考试了。如果可以考到好成绩,我们就可以留下来,如果过不了关,那么我们就要返回中国。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在国内的时候我的成绩总是不尽人意,将这样的生杀大权交在我的手中我真的负担不起。但是我没得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去考。当时中介想安排我进小五,通常来这边的中国学生都要降两级,但还要看学校有没有位置,如果没有,就只有去四年级。之后的几天,我一共去了三所不同的小学考入学考试,最后得知只有第一所愿意收我,但却是小四。我们没有办法,因为没的选择,再找不到学校的话我们就要回国了。我们答复中介,拜托他帮我办入学手续。过完阳历年后,我在2004年1月2日正式入学。
说来可笑,我们当时住在马林百列,而我的学校却在油池,远得不得了。母亲的朋友劝我们搬家,搬到学校附近,否则孩子太辛苦。而母亲却完全没有要搬家的意思,因为刚刚来到新加坡,我们当时手头上的钱又不多,母亲怕在别的地方再也租不到这样便宜的房子,不敢随意换房子。我只有每天早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时离我们家最近的地铁站是巴耶利巴EW8,我必须要搭第一班地铁才能准时到学校。第一班地铁的到达时间是六点整,而巴士的发车时间也是六点整,要想乘到第一班地铁我只有在五点起床并跑步到地铁站。
第一天上学,母亲怕我找不到学校,决定送我去。早上七点二十五分,我们到了那所小学的门口。这时,一位老师笑着迎了过来,问了问我的情况并安慰母亲叫她不用担心太多,之后就带我进入学校了。我跟着那位老师,来到了操场。操场上有许多学生,他们每个人都盯着我,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指指点点。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我完全听不懂。之后,那位老师带我来到了我的第一个班级所坐的位置,并叫我坐下来。乍眼一看,坐在我身边的都是些比我小三岁甚至四岁小孩子,坐在他们身边,我简直就是鹤立鸡群。我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心里难过极了,一种强烈的自卑感应运而生。我绝望似的向站在校门口的母亲望去,清楚地看到母亲哭了。
我在新加坡的学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起初我不知道该怎样去和身边的同学交流,我不懂英文,说的汉语也满是方言味儿。上课时老师讲的东西我完全听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性格是很外向的,我希望能尽快摆脱语言障碍,这样我才能与身边的同学交流,才能改过自新,好好学习。从那之后,我每天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学习英文,每天都能背几十个甚至几百个新单词。平常一个人的时候会自言自语,练习英文口语,已经近乎到了疯狂的状态。可是,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一次上课的时候,老师问了一道数学题,全班都不知道怎么解答。因为已经是在国内学过的内容,我很轻易的就解出来了。老师让我为全班讲解一下。我想了想,觉得这正是一个证明我近一个月来学习成果的机会,就大胆的开始为全班讲解。可当我刚刚说完第一句话的那一刹那,全班同学就笑成了一片,我立刻就坐了下来,不敢再说下去。这时我注意到了,嘲笑我的人也包括那位老师。
从那天开始,我在学校几乎一言不发。因为我害怕,害怕被身边的人嘲笑,害怕被别人当成笑柄。但我又深深的清楚,如果我不能跨过这一个门槛的话,我是永远都不可能克服语言问题的。在经过了几天的心里斗争后,我终于摆脱了这个心理障碍,不再去理会身旁那些低级的嘲笑。三个月后,我就完全能听懂老师讲课了。之后的年终考试,我的英文拿到了50分。我的英文及格了。
第三章,生活
回头想想,其实我在学校发生的那些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真正的重担,是在我母亲身上。我刚来新加坡不久,新加坡政府就颁布了新法令,规定所有在2003年11月以后来的“陪都妈妈”在第一年不允许工作。这就好比是一个晴天霹雳,想想我们身上仅有的四万块人人民币。要想坐吃山空地渡过第一年是不可能的,甚至连我的学费都不够。在一个深夜里,母亲对我说:“儿子,妈妈决定带你出来的时候就从没有想过要带你回去,你记住了,如果我们在这边真得过不下去了,妈妈就带着你去跳海。我们轰轰烈烈的出来了,绝不灰溜溜的回去!”母亲的话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感觉不到疼痛,但却是炙热的。
第二天,母亲就出去找工作了。因为不允许申请工作准证,她能做的工作很少。找了将近三个月,没有人愿意接受她。这时我们的身上已经只剩下两万块人民币了。母亲已经没有办法了,一次次的拒绝已经把她折磨的心力交瘁,她整日坐在家了发呆,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一天晚上,我发现母亲的头发已经白了一片。那年她才40岁。
又过了一个礼拜,母亲终于在早报上的《分类广告》中找到了一线希望。那是一个招聘钟点女佣的广告,母亲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通了上面的联系电话,经过十几分钟的详谈后,母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是带着希望的微笑。
从那天开始,母亲就开始做钟点女佣。她去做这种工作,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我母亲是读西医和护师的,毕业后虽然未能当上医生,但是也是一名政府医院手术室里的高级护士。我不敢对她说这些话,因为我知道其实她心里比我还难过。虽然每天下班回来她都是以一副笑脸面对我,但我清楚地知道在那副慈祥笑脸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滴着血的受了伤的心。
虽然辛苦,但是因为有了收入,生活有了一定的保障,我们一点点地变得坚强了。但在这个时候,我却又一次看到了人性丑恶的一面。
开始我们以为我们的那位二房东是个不错的人。表面上看去确实是如此,可是之后她对我们做的几件事情却完全改变了我们对她的看法。一天傍晚,洗手间的门锁突然坏了。那位屋主阿姨因为不想花太多钱,所以想自己把锁头换了。因为我是屋子里的唯一男生,她拜托我把旧的锁头拆卸下来,我连声答应。因为那锁头实在太旧了,螺丝已经上了锈。我就问她说可不可以硬拆下来。她说没问题,我就开始撬锁。三个小时后,那锁终于被我拆卸下来了。因为浑身都是汗,洗手间的门锁又坏了,我就对房主阿姨说:“阿姨,我去你房间洗个澡可以吗?” 她却扳着一幅脸说:“就算你把我锁头弄坏了我也不能不让你洗澡!”她的口气里充满了埋怨,我的心里也充满了委屈。我赶快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进门就发现母亲坐在床上注视着我,她把我拉到了她的旁边,把我搂在怀里说到:“儿子,妈妈让你受委屈了。”即使受了气,我依然感到幸福无比。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开往“家”的方向的地铁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本来应该在巴耶利巴EW8下车的,可能是因为睡糊涂了,我在劳明达EW11就下了地铁,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地铁站。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闸门外面了。因为不想多花45分再坐地铁,我决定出去找能直接到“家”的巴士。很幸运的,地铁站上面的巴士站有巴士197经过,可以直接到我家门口。我就搭上了这班从来没有搭过的巴士。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趟巴士绕了很久才到达我的目的地。到站的时候我足足晚了一个小时。一进“家”门,母亲就连忙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迟了这么久。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点点头,似乎相信了我。可这时,那位屋主阿姨过来对母亲说:“我知道那个巴士站,那里根本就没有巴士197,你孩子骗了你,他刚才不一定去哪里玩了呢。”妈妈听完她的话,不由分说地就打了我一巴掌,而且以审问的口吻问我去了那里。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回到房间,坐下来写作业。作业本子被一滴滴流下的眼泪浸湿了。母亲也不再问我,拿了钥匙和钱包就走出门去,不知道去了哪里。两个小时过后,母亲回来了。她没有进我们的房间,直接走到楼上,敲开房主阿姨的门,大声的质问她为什么骗她说那个巴士站没有巴士197。房主阿姨毫不在意的回答道:“哦, 是吗? 那是我记错了吧。” 母亲也没有多说什么,回到了我们的房间,摸摸我还发红的脸说:“孩子,妈妈错怪你了,还疼吗? 妈妈跟你道歉,是妈妈错怪你了。原谅妈妈好吗?” 我的眼泪立刻又流了下来,母亲看到我哭了,她也哭了。但我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泪水背后的幸福。 说实话,我一点都没有埋怨母亲不相信我。以前在国内时因为经常偷偷去网吧,对母亲说了许多次的谎话。母亲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即便在我改过自新之后。事实上,我认为这一巴掌挨得值得,因为我又找回了母亲对我的那份信任。即使是这样,母亲至今都觉得亏欠我什么,一直都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一个月后,我们被那位屋主阿姨赶出了“家”门。
第四章《病魔》见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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