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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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兔捣药
                    闻雪思
              
   小时候，月明星稀时节，我们爱搬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听大人们讲月亮的故事。月亮里隐隐约约有些绰影，大人说，那是月宫里的嫦娥、砍伐桂树的吴刚、还有捣药的玉兔。嫦娥本是射日英雄羿的妻子，因偷吃了王母娘娘赐给羿的仙药，飞到月宫里去了。有一句唐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说的就是她。吴刚则是因为犯错受惩在月宫砍桂树，桂树随砍随愈，他怎么也砍不完，也有一句宋诗“吴刚玉斧何曾巧，斫尽南枝放北枝”说他的命运。玉兔是跟随嫦娥到月亮上去的，在月宫里它天天都在捣药。明朝人说它“吸残桂露花长在，捣就琼霜夜未阑。”
   嫦娥和吴刚是大人，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爱恩怨故事懵懵懂懂，兴趣不大，但对捣药的玉兔却十分同情和关心。玉兔就是白色的兔子。小白兔谁没见过呀，雪白绒绒的毛，长长的耳朵，圆圆红红的黑眼睛，裂成三瓣的豁嘴唇，有两颗露出的大门牙，茸茸耸耸的短尾巴，前腿短后腿长，跑起来一蹦一跳的，可爱极了。小白兔善良胆小，爱吃萝卜、青菜和青草，它到月亮后吃什么呀？它为什么要捣药呢？谁让它捣的？捣的什么药？替谁捣的药？这药是干什么用的？难道它不辛苦吗？它这么辛苦干嘛呀？它为了谁？当时，这没完没了莫名其妙的奇思遐想大人们并没有给出答案，但却一直在孩子们的心灵和梦海里萦绕，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成长。正如宋代诗人朱敦儒所说的：“月中玉兔日中鸦，随我度年华。”
   近日我阅览了一些资料，才知道玉兔捣药的典故，早在二千多年前就有文字记载。大约在公元前三百多年，楚国伟大诗人屈原在《楚辞·天问》中这样问道：“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夜光就是月亮，顾菟就是兔子，可以说，诗人屈原的观察力非常敏锐，他首先注意到了月亮中有一只兔子。后来，西汉文史学家刘向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他在其著作《五经通义》中写道：“一月中有免与蟾樵”。他说，月亮中除了兔子，还有蟾蜍和樵夫。到了东汉，著名天文学家，地动仪、浑天仪、指南车的发明者张衡特地为此现象提出了自己的研究见解，他认为：“月者，阴精之宗，积而成兽，象兔。”他也认为月亮上有一只动物像兔子。当时，汉代流行的乐府《董逃行》更描绘道：“白兔长跪捣药虾蟆丸。”第一次将月亮上的兔子具体化形象化了：一、月亮上的兔子是白色的；二、这只白兔总是跪着的；三；这只兔子在捣药；四、这种药名叫虾蟆丸，也叫蛤蟆丸。该乐府诗在后句还进一步说明“服此药可得神仙。”尔后，历朝历代的不少文人都提到这个典故，如西晋文学家傅玄在其诗作《拟天问》就曾自问自答道：“月中何有？白兔捣药。”唐朝大诗人李白也在其诗作《朗月行》中发问：“白兔擣药成，问言与谁餐？”
   是呀，月中白兔，也就是玉兔长年累月辛辛苦苦跪着捣药，捣的是神药，是吃了可以长生的蛤蟆丸，可这药制成后给谁吃呢？天上并不缺仙药，王母娘娘掌管着天庭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不死之药，还种有不少三千年一熟、能令人体健身轻、成仙得道和六千年一熟、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以及九千年一熟、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的三种蟠桃。太上老君也藏有许多在八卦炉炼出来的能让人保持容颜青春、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的，被誉为仙家至宝的九转仙丹。而且，天庭上都是神仙。神仙们个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他们无所不能，超脱轮回，跳出三界之外，早已长生不老。所谓人寿有终，地寿有终，天寿有终，仙寿无终。神仙并不需要仙药呀，那玉兔捣药给谁呢？我在西汉刘安编著的《淮南子》中找到了记载：“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托与姮娥。逢蒙往而窃之，窃之不成，欲加害姮娥。娥无以为计，吞不死药以升天。然不忍离羿而去，滞留月宫。广寒寂寥，怅然有丧，无以继之，遂催吴刚伐桂，玉兔捣药，欲配飞升之药，重回人间焉。羿闻娥奔月而去，痛不欲生。月母感念其诚，允娥于月圆之日与羿会于月桂之下。民间有闻其窃窃私语者众焉。”
   原来，玉兔不停地捣药和吴刚不断地伐桂都是奉了嫦娥的命令，被仙娥催促的。因为月宫里太过寂寥冷清，嫦娥思念羿，想配置能让人飞升的药，重回人间给羿服用，升上月宫，夫妻团聚。同时，这药看来与月宫里的月桂树有关联，否则，嫦娥为什么要催促吴刚伐桂呢？可能是想用作药材吧。但这能让人飞升的药大概始终没能制成，因为月宫里的桂树有自愈的神奇功能，吴刚砍来砍去，也没能砍倒。所以，许多人都听到，嫦娥与羿至今也只能于月圆之时，在月桂之下悄悄地窃窃私语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唏嘘感动的爱情故事与传说。可是，玉兔毕竟捣出了蛤蟆丸呀，这可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神仙药呢，那又是拿什么药材捣制的呢？我猜想应该是月中桂树的叶子、木屑和树皮。吴刚虽然砍不断桂树，但砍下一星半点的木屑和树皮应该不成问题，桂树有时也会掉落一些叶子。人间桂树的皮叫桂皮，是良好的中药。月宫桂树的桂皮、桂屑和桂叶的药效当然更神奇。加上玉兔捣药所持的药杵并非等闲凡物。在中医的药铺里，普通的捣药杵，用久了还是医家宝贝。而月宫里的捣药杵用作兵器，竟然可以抵抗孙悟空的金箍棒。孙悟空的金箍棒原是大禹治水时用的定海神铁，名叫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竖起来能上抵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孙悟空大闹天宫时用它对阵十万天兵，打得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形。月宫里的捣药杵居然能与孙悟空的金箍棒相提并抡，可见其威力。《西游记》里描绘它道：“仙根是段羊脂玉，磨琢成形不计年，混沌开时吾已得，洪蒙判处我当先。漂流非比凡间物，本性生来在上天。一体金光和四相，五行瑞气合三元。”用这样非同小可的捣药杵捣舂制作的药，自然会功效强大。虽不能令人升天成仙，却可能使人容颜青春永驻，长生不老。你想，羿虽是射日英雄，却是个凡人，并不是神仙，生命有限。可时至今日，月圆之时，他仍然能与嫦娥在月桂树下悄悄甜言蜜语，窃窃互诉衷肠，若非服用了玉兔捣制的蛤蟆丸，已然长生不老，行吗？
   如此说来，月宫玉兔捣药的受惠者，首先应该是射日英雄羿和他的妻子嫦娥。对于他俩来说，蛤蟆丸是一种具有独特功效的治疗情殇的良药，在某种程度上解除了他俩碧海青天夜夜相思之苦。其次的受惠者应该是伐桂的吴刚。吴刚伐桂的传说，见于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蜍，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吴刚修仙未成，有过被罚，也还是个凡人。他身体再怎么健壮，砍上那么几十年树也会年老体衰，呜呼哀哉了。怎可能上千年了还在砍个不停？应该也是受益于用他砍下的桂叶桂皮桂屑捣舂制成的蛤蟆丸，他吃了也身轻体健，长生不老了。闲暇时分，吴刚还用月宫桂树之花酿制些酒，款待来客。君不闻毛泽东诗曰：“闻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除此之外，民间传说，上古时代，黄河流域的炎黄部落曾爆发瘟疫，连黄帝也受到感染。危难之际，玉兔闻讯悄悄下凡，用月宫里的仙药救治病人，协助神农控制了疫情。我们中华民族也是玉兔捣药的受益人，最大的受益群体。难怪玉兔千年来不辞劳苦，总是在月亮中捣药呢。
   冰心女士在其文章《寄小读者》中回忆道：“八月十五中秋节，满月的银光之下，说着蟾蜍玉兔的故事，何其清切。”玉兔捣药的传说由来已久，孩子们都爱听玉兔捣药的故事。月宫隐影之中，默默捣药的玉兔何其勤劳，何其美丽，何其善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让玉兔捣药的故事永远流传。